您所在的位置: yd12399云顶集团» 资讯» 师大人物» 黄会林:人生大河 宽阔浩荡

黄会林:人生大河 宽阔浩荡

5月4日,北京国际电影节·第31届大学生电影节“青春之夜”圆满落幕。创办于1993年的大学生电影节,是中国历史最悠久、辐射范围最大的青年电影节展。在颁奖嘉宾中,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学者引人瞩目,她叫黄会林,是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院长,也是电影节的创办人。此前3月,黄会林荣获“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称号,并入选2024年“最美巾帼奋斗者”。


3月7日,黄会林出席首都各界妇女纪念“三八”国际妇女节座谈会。


她曾参加抗美援朝,荣获过军功章;从教60余年,育人无数;领军开创北师大戏剧与影视学学科,是中国高校第一位电影学博士生导师;创办北国剧社、“大学生电影节”;创立“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等一系列文化品牌……黄会林躬耕教坛一甲子,成就了自己的传奇。


   “回望过去,教书育人已融入血液;展望未来,我还会在这条充满探索、关怀、奉献的教学之路上继续前行,尽心竭力,奉献终生。”黄会林说。


战场上的铿锵玫瑰


黄会林,本名黄慧麟。她曾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幼年,“颠沛流离”——在天津生,在上海长,在苏州上学,又辗转于天津、北平、上海、苏州等地。


1948年,在苏州的振华女中读初一时,黄会林结识了对她“一帮一”的高一学姐、地下党员叶梅娟。梅娟学姐传帮带,成了黄会林共产主义信念的启蒙者。上海解放时,黄会林带领秧歌队载歌载舞,迎接解放军进入上海,尽情抒发着对新中国的向往。


1950年,黄会林随父迁到北平,转学到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东北亚风云突变,朝鲜战争爆发,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群情激昂,黄会林积极报名,光荣参军,编入高炮兵某部。


部队开赴朝鲜前夕,指导员对她说:“你的名字太难写了,能不能把‘慧麟’改成‘会林’?”


“好!”


黄会林想,指导员提醒得好。同志们少一分精力写我名字,就多一分力气去打敌人。别说一个名字,纵然付出生命,也义不容辞。因此,她天真而爽快地答应了。稚气中,充满了对组织的信任和奉献。


于是,革命队伍里一项看似寻常、指导员提高效率的简化行动,将那个金枝玉叶又饱受颠沛流离的“慧麟”彻底留给了旧时代,一个崭新的“会林”怀揣热血、奔赴保家卫国的战场。


初到战场,联合国军巨大的空中优势震动了黄会林。敌机总是大摇大摆地低空飞行,地面的黄会林和战友们都能看见飞行员嚣张的面孔。什么叫“落后要挨打”?这是刻骨的体会。


战火纷飞中,经历了许多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其中一次严酷的考验来自清川江大桥保卫战。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夜,上千架次敌机昼夜出动,黄会林和战友扛着炮弹箱往阵地送炮弹的途中,遭遇强大火力的扫射和轰炸,在生死边缘走了几遭。仅黄会林所在的512团,就有百余位战士战死沙场,埋骨他乡,而她却在命运的眷顾下幸存。


“我一生百折不挠地努力,是因为战争的经历在我的生命中积淀了一种使命。”战场洗礼在黄会林身上打下诸多烙印,淬炼了她的信念,形成了她的价值观,养成了她笃定、执着、不惜力的行事风格。


1954年,带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功臣称号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银质军功章,黄会林进入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工农速成中学学习。1955年被保送至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58年提前留校从教,从此正式踏上了三尺讲台。


当时的中文系领导说:“你喜欢古典文学,可是古典文学不缺人。去中国现代文学教研室,可以吗?”


黄会林回答:“好!”


这是她对组织说出的第二个“好”,略有遗憾,但义无反顾。自此,开启了她66年的杏坛生涯。


临近退休再创业


无论是主讲的专业课程备受学生追捧,还是与爱人、作家绍武一起创办的“北国剧社”大放异彩,抑或研究夏衍成果丰硕,黄会林在工作中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热情。


1992年,北京师范大学计划创建全国第一个综合性大学的影视学科,但经验匮乏,面临重重困难。当时的校长找到黄会林:“你去艺术系当系主任,第一,负责把影视学科创建起来,第二,把原来的艺术学科恢复起来。”


那一年,黄会林58岁,还差两年退休。黄会林人生中第三次向组织回答:“好!”经历过人生洪流的涤荡,她知道,这个“好”意味着什么。


“我就这样跑了7年,从北师大到辅仁大学,天天这么跑。”黄会林后来每每回忆这段时光,都感到艰难。然而,“跑”只是这份艰难中的一点点。


正是在这艰难中,一个崭新的艺术系稳步起飞。1993年,北师大获批设立全国综合性大学第一个“影视艺术与技术”硕士学位授权点,1994年招收首届影视教育专业本科生,1995年获批全国高校第一个影视学博士学位授权点,被称为“三年三大步”,之后获批设立艺术学博士后流动站。


北师大艺术学科的平稳发展,还得益于田家炳艺术楼的建设。而艺术楼得以兴建,源自香港企业家、慈善家田家炳先生与黄会林的三次见面。


此前,田家炳先生的捐赠有两个原则,只支援贫困地区,只资助建教育楼。黄会林回忆,为了说服田先生为北师大建艺术楼,她亲自前往田先生香港家中。


“首都是富庶之地,我不考虑。”田家炳先生答复道。


黄会林当场请求跟他讨论:“没有艺术,教育不完整啊,艺术是教育中重要的一环。”他听了,没有反驳。


第一次见面结束,田家炳没有表示说可以,也没有坚决反对。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向北师大发来邀请函,参加在他老家举办的庆祝活动。黄会林应邀前往。


第三次见面,是田家炳正式来北师大考察。他来到艺术系唯一一间办公室,看到四面透风漏雨的景象,提出想拍张照,他说:“我把照片给他们,看看首都百年老校多么简陋……”


当晚,艺术系师生给田家炳准备了一个小晚会。由于丹作词,声乐教授牛秋作曲,写了一首歌——《梦想的田庄》,表明师生做梦都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园。歌声飘荡处,田先生已然热泪盈眶。他终于下决心,把北师大艺术楼列入资助范围。


从1998年田家炳基金会确定捐资,到各种配套资金到位、多轮设计、开工,再到2001年竣工,黄会林全身心扑在艺术楼的修建上。她还经常和老伴儿一起戴着安全帽在工地跑上跑下。


当时,黄会林心中有两个标准:一是要让大楼保证学科发展20年不落后,二是每一分钱都要对得起死去的烈士。


2001年,田家炳艺术楼建成,总造价3700万元,在同时期教学楼建设中属于成本极低的样板。时至今日,大楼质量依然十分稳定,各种功能运转如初。


让世界了解真实的中国


进入21世纪,在全球化浪潮下,以欧美文化为代表的外来文化大量涌入,这让当时已是78岁高龄的黄会林忧心忡忡。


“影视的语言是国际化的,影视的语法却是民族化的。”作为中国高校第一位电影学博士生导师,黄会林始终站位国家高度,以促进中外文化交流、推动中国文化国际传播为理念,提出“第三极文化”,于2010年创建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


“我们应该具有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重视自身文化中的精华部分,加强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让世界了解真实的中国。”这次,没有组织呼唤,也没有领导谈话,黄会林以毕生积累站在了时代的潮头,要为中国文化“立起来、走出去”倾尽余生。


“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是黄会林2011年创办的针对外国青年导演进行跨国影视教育的文化体验项目。


2017年7月,来自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影视系的师生一行7人,前往河南省新乡市辉县参加“看中国”,在郭亮村紧张地拍摄挂壁公路的故事。当83岁高龄的黄会林精神矍铄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大为震惊和佩服。


黄会林跟学生们一起,站在悬崖峭壁之旁,边听取他们的构想,边指导和鼓励他们,还给他们介绍了红旗渠的故事。


截至2023年,研究院已组织来自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意大利等102个国家的1009名青年,出色完成985部短片,共获近190项国际奖,出版系列书籍《民心相通:“一带一路”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民心相通:“金砖国家”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印象改革开放: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等14种图书,举办金目奖10届。


从繁华的北上广到古朴的陕甘宁,从黑土白云的东三省到多姿多彩的云贵川,90岁高龄的黄会林亲力亲为,始终奉献在教育和文化传播事业第一线。她收集、对接当地优秀文化资源和当代故事,为中外师生提供富有时代气息、独具本土特色的鲜活教学素材,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的多元性、丰富性和现代性。


黄会林和小学生们在一起


学做人,学艺术


耄耋之年的黄会林,仍然精力充沛,充满创造力。80岁那年,黄会林将多年讲授的“中国文化与传统美学”课程进一步提升为各艺术专业的博士生必修课,希望学生对中国文化与传统美学进行成体系、成系统的学习。除自己亲授主体内容外,她还组织全国乃至世界的权威专家一同授课,内容涵盖易、儒、释、道、唐诗、宋词、宋明理学、古代戏曲等。


她为这门课立下规矩:上课内容回归文化原典;每节课设有提问交流环节;每位老师出题目给学生留作业,并亲自批改,给出得分与评语;学生须用手书完成作业;每课督导检查并记录学生作业和老师批阅内容。


如今课程已经延续10年,期末学生平均评分每每接近100分。有学生在匿名评价表中写道:“这门课,为探寻真理找到了方法,增强了自身从事文艺研究的责任感与自信。”


从教60余年,黄会林坚持“严是爱,松是害”的教育理念,期待每名学生“超过我”。黄会林指导的硕士、博士、博士后超过170名,不少已成长为北京师范大学等全国高校的教学中坚力量和各领域突出人才。


黄会林的早期博士之一、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厉震林曾回忆:入学报到,黄老师首次约见我们是在一个夜晚,黄老师开头第一句就提出教育理念:“学做人,学艺术。”她说,首先要做一个好人,然后再做一个好艺术工作者。首次聆训,醍醐灌顶,“学做人,学艺术”也就成为厉震林的人生座右铭。


成为博士生导师至今,黄会林密密麻麻地批改了所有学生的博士论文。央视著名播音员海霞在就读期间,又带孩子、又上晚班,黄会林对她说:“做什么事就得有做什么事的样子,你播新闻,就得是新闻的要求,你写论文,就得有论文的样子。做学问,差一点都不行。”


若干年后,海霞依然历历在目:“一个手扶着眼镜、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狭小客厅的老沙发上,低着头,一字一句帮我改论文,一点一点给我提问题。”


黄会林对学生的爱和鞭策是终身的。1994年,黄会林到大连出差,当地一位已经在大学任教、颇具成绩的博士弟子正在犹豫是否接受另一所大学邀请担任重要职务。黄会林鼓励的言辞委婉却极具说服力:“我都70多岁了,还未想过休息放松呢,你还没到40,就想着散淡人生了?那可不行!你不是总在思考教育的多样性和可能性吗?做了院长,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学生能因之受益?”


…………


2024年2月21日,黄会林90岁生日那天,她的博士生、著名文化学者于丹说:“黄先生是我发自内心崇敬的楷模。到90寿诞的时候,很多人回顾自己的辉煌历史,看见的只是生命长度的积淀。但是,黄先生还有她的生命宽度。如果用水流来形容一生,那黄先生不是一条溪流,而是一条宽阔浩荡的大河。”



原文刊发于《中国教育报》2024年5月21日第4版;受访者黄会林,系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院长。

原文链接:http://paper.jyb.cn/zgjyb/html/2024-05/21/content_639340.htm?div=-1

TOP
Baidu
sogou